隐隐的,哗啦哗啦的骤雨声响里,传来一阵阵细细碎碎的说话声。
“太吓人了!”
“你们可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?”
“没有!实在太快了!”
“大白天的,也能出这种事,真是倒霉啊!”
“真是邪门!”
“谁说不是呢?”
“咱是捡了一条命,可大哥……”
“唉……”
滂沱大雨,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唏嘘着跑路。雨势大如决堤,时而还电闪雷鸣,他们三人的衣裳完全湿透了,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,又冷又沉。尽管如此,但他们的步伐反而是愈发的快了。
山路蜿蜒,又下了大雨,路更是泥泞难行,三人颇费了一番功夫才跑到山脚。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,山脚下竟然伫立着一间破旧的茅草屋,雨水沿着房顶往下淌,木门半开半合,吱啦响。
“进去……歇会吧。”
那位嗓音尖细的老三气喘吁吁的说了一句,便率先拍打着身上的雨水往茅屋里钻,其他二人也随之跟上。三人推门而入,甫站定,猛一抬头,瞥见倚在墙边灰黑的人影,皆是吃了一惊,尚未开口说话,对方已淡淡的道:“逃不掉的。”
这嗓音又低又冷,好似从地底飘过来,三人闻言身形一僵,惊骇莫名的打量着那人。一道雷电落下,将那人的模样照的分明。
那人微抬着下巴,露出张端正中带着煞气的脸盘,她一双眼睛冷清而莹澈,黑得发亮,眼角稍往上挑,瞧人时,便显得有点寒森阴沉了。她的鼻梁端正挺直,嘴唇大小适中,只是略嫌薄了些,在她抿起嘴唇的时候,就成为一条下垂的弧线,看上去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,更带着几分讥诮冷傲的味道。
“你是谁?”
三人虽在江湖混迹数十年,但其实从未见过寒山重的真面目,此时自是没认出来,只暗暗想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这样一个鬼魅似的女子。倒是那位老三,瞥见对方一身熟悉的灰白色的粗布袍子,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,却又不敢置信。
然而,正是他怀疑的时候,寒山重衣袍翻动,墨发飞扬,已经开始了一场屠戮。凝聚在身上的骨血,早就蠢蠢欲动,此时早已迫不及待的像一个个活物一样,从她体内抽离,排山倒海一样向门边三人涌过去。很快,在凄厉的惨叫声中,那三人已被吸食干净,地上躺着三副血淋淋的皮囊。
完毕后,血肉蠕动着回到她身上,寒山重却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抵触,她没细想,身上却传来那种算不上熟悉的钻心疼痛感。脑里白光晃悠,千万个画面浮上了心头。
又是一连串的记忆,冒出来了。
老三,张君子,二十有五,未娶妻,父母双亡……
老四,吴存债,二十有七,未娶妻,父母健在……
老五,林下献,二十有二,未娶妻……
自己的骨肉把人吃了,难道连带记忆也能一起吞噬?寒山重如斯想,又摆摆头,将那些画面尽数驱散,抹了一把眼帘上雨水,迈着步子,从茅屋里踏出去,走进了茫茫大雨里。
寒山重!你不是人!吃我兄弟!
有一道中气十足的大嗓门,在寒山重的脑子里高声咆哮。
闭嘴。寒山重冷冷的道,她听得出来,这正是那第一个被吃之人——老大胡为恶。她没明白,为何胡为恶死了还能说话,可今日怪事实在多了去了,也不少这一桩,她懒得寻根问底。反正,自己已经彻底活过来了,不是吗?
你这魔头!血债血偿!不报此仇我胡为恶誓不为人!
胡为恶又在她脑海里咆哮道。
你早就不是人了。寒山重不咸不淡的回他一句,又皱着眉头,望望天色,扫视着这片滂沱的雨雾,暗道,“不知那位老二去了哪里?”
哼,老二那人最是谨慎,此时定然是找个地方先猫着,等你这老魔头一走,便折返到棺材旁去找挽心诀。胡为恶在她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回答道。
哦,多谢。寒山重点点头,抹了抹面上的雨水,偏过头,扫一眼那茅屋,目光复杂,却又迅速敛开,疾疾往山顶飞去。
而胡为恶闻言,才恍然回神,他刚刚一句话,竟是把仅剩的那位兄弟老二给卖了。他立时毁得肠子都青了,可之后无论他在寒山重的脑子骂什么,寒山重却都不搭理他了。
寒山重使着绝世的轻功,像幽灵一样飘到了山顶,果不其然,在自己的坟墓边上,有个瘦弱矮小的青衣男子,正蹲在一旁慢吞吞的刨着黄土。
很了解他啊。寒山重在心底对胡为恶赞扬了一句,此番得来全然不费工夫了。
“……”
胡为恶又是气的不行,止不住高声咆哮。说的都是些粗鄙的骂人之语,寒山重仿佛听不见,提着袍子,鬼魅似的走到了那位老二边上,淡淡问道:“找什么呢?”
“没、没找什么……啊?”
老二下意识答了一句,随即一惊,哆嗦着抬起头来,望向寒山重,上下打量了一圈,眼里露出迷茫的神色。
寒山重看清他的相貌,微微一怔,却也只是一瞬,因为她体内的骨血已完全控制不住,疯狂叫嚣着,噼里啪啦落下来,往这位老二身上涌了过去。
只是眨眼的功夫,这位老二被吸食一空,泥泞的地上静静躺着一具血淋淋的皮囊。寒山重望着那副皮囊微微出神,过了一会,那些血肉蠕动着爬回她身上。此番,抵抗的力量又变多了,变成了四股。心口一紧,撕裂的疼痛一阵阵侵袭过来,寒山重终于回神。垂下眼帘,叹息了一声,这人长得跟江云有七八分像呢。
白光浮动,四肢痉挛了下,又是成千上万的画面在她眼前浮动起来。
老二,梅丹拾,十九,家中无人……
这一回,寒山重却没有略过那些记忆,而是贪婪的盯着画面里这位老二的身影。江云,江云,太像了啊。可惜,终究也不是他,况且还是死在了她手上。
江云,对不住。
寒山重弯下腰,手掌翻覆,聚起一抔粘湿的黄土,将那具干瘪的人皮掩埋起来了。平坦的地上,霎时隆起一个小土包。她低下头,拜了拜,转身离去。
她的身形,快如一阵风,在漫天雨幕里掠动。而她脑海里,则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哭泣声。
老二,你死的好惨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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